2025年7月的国际清算银行创新峰会上，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Jerome Powell）在央行数字货币（CBDC）专题小组会议上的发言，为全球金融科技监管走向投下了关键注脚。他坦言，分布式账本与去中心化金融（DeFi）正在重塑支付效率与金融格局，但数字资产领域的监管空白已成为不容忽视的现实挑战。这场讲话既展现了美联储对CBDC的审慎立场，也释放出全球央行强化协同监管的信号，为理解美国乃至全球金融科技治理路径提供了重要参考。
一、数字创新的技术突围与金融生态重构
鲍威尔首先肯定了新技术对金融体系的革新价值。在他看来，分布式账本技术（DLT）与DeFi的崛起，正从根本上改变支付系统的运行逻辑。传统跨境支付中流程繁琐、成本高企、时效滞后的痛点，在分布式账本技术面前迎来转机——去中心化账本的实时清算特性，让交易效率实现质的飞跃。典型如部分试点项目已将跨境汇款压缩至分钟级到账，相较传统SWIFT系统数小时甚至次日到账的等待，这种效率提升堪称革命性。
金融竞争力层面，数字创新正在打破传统机构的垄断壁垒。鲍威尔观察到，DeFi平台通过智能合约自动化金融服务，让借贷、交易等场景摆脱对银行中介的依赖，这对提升金融包容性意义深远。市场数据印证了这一趋势：2024年全球DeFi市场锁定资产规模突破8000亿美元，用户数同比激增65%，旺盛的增长曲线折射出市场对创新金融模式的真实渴求。
二、CBDC的全球竞速与美联储的克制哲学
对于市场高度关注的CBDC，鲍威尔明确表示美联储尚未作出发行决策，现阶段工作重心放在与全球同行的合作研究上。他指出，国际支付体系的摩擦仍是全球经济的顽疾，各国央行在CBDC技术标准上的协调，直接关系到货币政策传导与支付系统在全球框架内的稳定运行。截至2025年，全球超90%的央行已启动CBDC研究，中国数字人民币已覆盖数百万商户，欧盟数字欧元试点聚焦跨境支付场景，印度数字卢比则侧重普惠金融——美联储的审慎态度与国际同行形成鲜明对比，凸显其将金融稳定性置于优先地位的治理逻辑。
谈及CBDC设计原则，鲍威尔进一步阐述了四大核心考量：隐私保护需在用户匿名需求与反洗钱监管间找到平衡点；风险防控机制必须筑牢，严防恐怖融资、逃税等非法活动利用；私营部门的创新活力不可或缺，需通过机制设计引导其参与应用场景拓展；广泛可及性是基础，确保各类用户群体都能无缝使用这一支付工具。这些原则勾勒出美国CBDC的潜在轮廓，也为政策制定划定了边界。
三、监管缺口：数字时代的金融稳定暗礁
鲍威尔在发言中着重警示了数字资产领域的监管滞后问题。他直言，当前加密货币、稳定币等新兴工具游走在监管真空地带，传统金融监管规则在去中心化、跨国界的数字生态中屡屡失效。以算法稳定币为例，其发行机制游离于现有框架之外，可能对货币主权与市场稳定构成双重挑战；去中心化交易所（DEX）的跨境运营则让监管管辖权划分陷入困境，投资者保护机制形同虚设。
金融稳定性视角下，部分数字资产的抗压能力尚未经受真正考验。鲍威尔以2024年加密市场波动为例：算法稳定币UST崩盘引发连锁反应，整个加密市场市值蒸发超四成，风险甚至通过衍生品渠道传导至传统金融机构。这类事件暴露出数字资产与传统金融体系的风险关联，若监管缺位，可能成为系统性风险的导火索。美联储正密切追踪数字资产在银行体系中的渗透路径，评估其对货币政策传导、流动性管理的潜在冲击。
四、政策拼图：白皮书与行政命令的协同布局
鲍威尔的表态并非孤立发声，而是美国数字资产政策脉络的延续。2025年初，美联储发布《央行数字货币：利弊分析白皮书》，系统梳理了CBDC落地可能带来的效率红利与风险隐患——白皮书明确指出，CBDC若成功推出或强化美元在全球支付体系的主导地位，但也需警惕其对商业银行存款基础、货币政策有效性的潜在冲击。
7月初，美国总统拜登签署《关于促进美国在数字资产领域领导地位的行政命令》，要求联邦多部门联动，对CBDC及数字资产展开全面评估。根据命令，财政部长需牵头国务卿、司法部长等部门，提交关于货币与支付系统未来的综合报告，内容涵盖数字资产普及的前提条件、技术创新影响及对金融体系、经济增长、国家安全的多维评估。这一行政命令标志着美国将数字资产监管提升至国家战略高度，为后续政策制定铺设了清晰路径。
五、平衡术：在创新活力与风险防控间找支点
鲍威尔的发言揭示了美联储在数字时代的双重使命：既要以开放姿态拥抱技术创新以保持金融竞争力，又必须通过构建适配的监管框架筑牢风险防线。当前数字资产领域的“监管缺口”，本质是传统金融监管范式与去中心化技术特性的碰撞，其破解需要国际协作、技术迭代与制度创新的多管齐下。
短期看，美联储对CBDC的克制态度有助于规避仓促决策的风险；但长期而言，如何在守护金融稳定与激发创新活力间找到平衡点，仍是全球央行共同面临的命题。随着拜登行政命令的推进，美国有望在未来1-2年内形成更清晰的数字资产监管图景，美联储的角色将至关重要。对加密行业而言，监管确定性的提升虽可能推高合规成本，但长远看，这恰恰是行业从边缘创新走向主流金融体系有机组成部分的必经之路。
